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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怀民与杨丽萍——台湾与大陆舞蹈家的艺术之路

作者:叶 进    2011-12-31 17:50:54    来源 : 艺术杂志

林怀民与杨丽萍,同为华人舞蹈家,一个在台湾,一个在大陆。虽然有着不同的社会环境、生活阅历和艺术理念,但两人的才华禀赋、艺术成就以及在华人舞蹈世界的影响力,都同样令人瞩目。他们在现实中已遇见多次,但艺术里的“遇见”——对比他们艺术上的相似与相异,或许是一个有趣而富于启示的话题……

不同的艺术之路,相同的艺术追求

林怀民14岁就开始发表小说,22岁出版《蝉》,跳舞于他只是“半路出家”。但何以使他“从一个写小说的变成了跳舞的人”呢?用他自己的话说是“舞蹈似乎又比小说更亲近‘人’。”林怀民有个秘密,就是自己不跳舞,“我最多用手比划一下,让他们脚再高一点……”就是这样一个不会“舞”的人,创办的舞团居然享誉世界。

林怀民之云门舞集的创办与经营之路,可谓步步维艰。他说:“全世界的现代舞团都有经济上的痛苦……舞蹈表演就是要现场,从排练到每场的演出,是劳动力密集行业,没办法复制,不可能赚钱,永远是这样的宿命。”支撑这个舞团的经费中,演出收入占50%,“政府”补贴15%,其他是企业赞助,每年有近一半时间在全世界巡演。虽然是编舞大师,林怀民还是免不了自己出面去拉赞助,这曾让他很不习惯。“我只有四分之一的时间在编舞,我觉得很幸福了,不敢抱怨,最重要的是,我们在做自己爱做的事情。”几年前,一把大火烧掉了云门舞集租来的排练场,后来他虽然没有组织募捐,但依然收到社会各界5000多笔捐款,让“云门”得以重生。

杨丽萍很庆幸自己生长在云南。她所有的灵感都来自于大自然和生活,从小就受到民间歌舞熏陶的杨丽萍,对舞蹈的感觉是与生俱来的。虽然她不认为自己和别的舞者有何不同,如果真有什么区别的话,用她的话

说就是:可能别人把舞蹈当作职业,而她把舞蹈当作一种生活方式和生命需要。杨丽萍没有在艺术院校系统地学习过,却能舞的美轮美奂。

从2002年开始,杨丽萍由一个体制内的独舞演员开始了自己的艺术之路,出任《云南映象》艺术总监和总编导,作品凝聚了她所有的心血。《云南映象》始创之初,经历了合作方中途撤资、演员离组、“非典”停排等诸多磨难。但艺术直觉极强的她,心里始终有着一种信念,为此她不惜卖掉自己的房子,破天荒地接了自己的第一个广告。她坚信,有品质的作品一定会有市场,纯朴地道的艺术一样会产生商业价值。杨丽萍成功了,她的几部力作每年演出近千场。

历史与民间,殊途而同归

艺术是神圣的,人们把艺术视为高尚行为,视为不可亵渎和令人心动的事儿来做。艺术创造需要真诚,需要激情,需要自我灵魂的升华,需要凤凰涅磐般的燃烧,唯此才能孕育出高品质的艺术。林怀民与杨丽萍,他们对待艺术的态度是相同的,没有虚假,没有做作,没有娇情;对艺术、对人生是崇敬,是虔诚,是尊重,是执著。他们都很珍视自己内在的真实,珍视那最原初的感动、触动与律动,把内心最深切的感悟呈现为艺术的最高追求,舞出心目中理想的舞蹈。在艺术的选材与手法上,林怀民是从历史的撷取中走来,杨丽萍是从民间的猎取中舞来,两人虽然具有不同的文化底韵与内涵,但他的作品里似乎让观者都感受到了一种生命的颂歌,一种圣洁的仪式,舞蹈所呈现出的氛围与气场,把观者带到了一个超凡脱俗的境界,是殊途而同归。

林怀民为了创造“中国样式的舞蹈”,最为成功的手法,便是向中国传统文化要题材,从传统文化中汲取元素,从佛道思想中获得启示。源自庄子的《梦蝶》是林怀民为“云门”创作的第一支舞,之后,他推出了《哪咤》、《白蛇传》、《红楼梦》、《九歌》等充满古典人文情怀的系列作品,并从此更加得心应手地在舞蹈中展开他的自由创造。不单是舞蹈的选材和手法,其中包括音乐、舞蹈形象及舞台布景、服饰等,还有作品中所呈现的松、竹、荷、书法、面具、水袖、长鞭、彩练等艺术元素,都散发出了浓浓的中国传统文化的色彩与力量。他的《流浪者之歌》,没有眼花缭乱的翻转跳跃,没有鲜艳夺目的锦衣华服,舞者身着粗布麻衣,和着沧桑、粗犷的民歌声,迈着沉缓的舞步,以中国传统的身体律动作为舞蹈语汇的灵感与源头,让观者有种神圣的仪式感。再如他的《行草》三部曲,灵感来自于历代书法名家的作品。在他看来,书法也是一种舞蹈。他将书法中的转折韵律化为身体动作的原型;他汲取书法的美学来丰富舞蹈。林怀民认为舞蹈是最自由的,它是肢体的展现和呼吸,是对生命的歌颂与呐喊。并非仅仅漂亮就叫舞蹈,舞蹈的本性应该特别具有对人本体的思考性。

杨丽萍喜欢和自然、天籁对话,她的艺术创作大都始于民间生活和田间地头,从潺潺流淌的小溪间,从散发着牛粪气息的田野上,从冒着缕缕青烟的火堆旁获取灵感的。从小在苍山脚下洱海之畔生活的她,对舞蹈爱得深沉,对云南爱得热烈,她所有的作品都投向这片红土地。几十年来,她在舞台上用梦幻般的双手传神地了描绘孔雀高傲而孤冷的美,用曼妙的舞姿在月光里投下精灵的剪影,用柔软的肢体将两棵树的爱演绎得如诉如泣。杨丽萍不但表现了纯朴的云南文化,更重要的是,她的作品触及了人类的灵魂,让舞蹈本身也蕴含了哲理,传递出天地自然、人文情怀,乃至对生命本源的追溯和生命过程的礼赞。她的《藏谜》体现了藏族人的生死观,那里没有恐惧悲伤,让人感受到的是生命精神的可贵。《云南的响声》让观众聆听了大自然的虫鸣鸟叫、风吹草动,以及生命中的本真意义。

表演真情自然,古朴与纯朴共存

舞蹈表演是直观的,它需要舞者发自内心的感动,需要将骨子里散发出的真情呈现在肢体的动作之中。舞蹈表演不是高超技术技巧的炫耀,不是各种动作的堆砌,不是华丽服饰的展示,它要让观众感受到舞蹈动作背后的情感内容,感受到舞蹈场面渗透出的文化内涵,即那“有意味的形式”。林怀民与杨丽萍都共同做到了这一点,是他们和在他们的带动下,舞者们朴实真挚、如痴如醉、贯穿始终的忘我表演打动了观众。

林怀民要表现中国传统文化,同时他也要求他的舞者们充分汲取中国传统文化的滋养,并把这些滋养渗透在表演中。林怀民要求“云门”的每个舞者学会“用身体讲话”,这个过程就像修行,每周要有打坐、研习书法等功课,即使外出旅行都自带毛笔练字,只有长期这样做,舞者的表演才会充满力量。“云门”的男女舞者,都不是大众所谓的“漂亮”模样,但他们在台上却很有气质和气场。于一招一式的真情表演中,所流露、所散发出的是典雅朴拙之美,成功的表演把作品推入了一种空灵而飘渺的境界。这与林怀民平时的要求及训练密切相关。在舞蹈训练上,他借助了京剧、太极、静坐、武术、书法等中国传统文化的元素,“打坐、调息、吐纳、禅定”成了云门舞集训练中的“八字真言”,以期改变自我与身体的关系,内外功并举,肢体心神交汇。在舞蹈表演中,充分运用呼吸与内功。如《水月》,明镜与流水辉映,以东方太极入舞,营造出空灵纯粹的境界。空灵是呼吸,只有肢体的自由伸展,犹如水中之月。结尾处,音乐结束了,只有水流的声音,舞者还在水中缓缓曼舞、延绵不绝……东方的神韵与气场跃然眼前。

杨丽萍的作品中,绝大部分的舞者来自真正的民间,是地道的农民。杨丽萍说:“我们跳的舞蹈是一种最自然的状态,如同他们在与大地、与山风、与神灵对话,是回归舞蹈的本色。”其表演中所散发出的泥土芳香、所表现出的质朴激情,充满魅力又具有威力。杨丽萍经常告诫舞者,就算上了舞台心态也一定要放松,要自然,不要做作。《云南映象》、《云南的响声》中的大多数舞者来自云南各地村寨,而且服饰均为云南少数民族生活中的着装原型,甚至连面鼓、牛头、尼玛石和转经筒等道具也均为实物,可谓原汁原味的纯朴与地道。杨丽萍用她那浪漫与个性的舞蹈本色,用她那超然朴质的审美意识,用她那带有泥土芬芳的选择与创造,衍生出了一个个艺术精品。她是一个为舞蹈而生的人。

艺术本身包含了不同的形态,代表着不同的道路,艺术家也是形形色色,无法替代彼此。只有将他们聚在一处,其各自的艺术追求及其意义才能得到最大的彰显,才让我们领略了各自不同的艺术品味,成就了人类文化的多彩与缤纷。在生活中,林怀民往往是一身中式棉麻布衣,简洁而朴素;杨丽萍常常是头顶彝族绣花帽,身穿红绿粗布衫,脚蹬一双绣花鞋,惊艳而朴实。正是这种简洁与惊艳的品味,这种朴素与内在的力量,征服了千千万万观众的心。

林怀民

台湾现代舞团云门舞集创办人。1947年出生于台湾嘉义,1965年考入台湾政治大学,并开始习舞,后就读于密苏里大学、爱荷华大学,并研习现代舞,1972年获艺术硕士学位,1973年回台北创办台湾第一个现代舞团“云门舞集”。其舞蹈作品主要有《白蛇传》、《薪传》、《红楼梦》、《九歌》、《流浪者之歌》、《水月》、《行草》等七十余部。

杨丽萍

著名舞蹈家。1 9 5 8 年出生于云南大理,白族人。1971年进入西双版纳州歌舞团,曾主演舞剧《召树屯与楠木诺娜》, 1992年她成为中国大陆第一位赴台湾表演的舞蹈家。1994年表演独舞《雀之灵》一举成名。2003年开始创作并主演《云南映象》,2009年后再次编导并主演《云南的响声》、《藏谜》等。

叶进 中国舞蹈家协会《舞蹈》杂志美术总监 首席摄影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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