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窑考察记

 

长沙窑地理位置图

 

2016年7月23日至10月23日，“诗意的彩瓷——长沙窑瓷器艺术展”在北京艺术博物馆举办。该展览由北京市文物局、湖南省文物局主办，北京艺术博物馆、湖南省博物馆、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长沙博物馆、长沙市文物考古研究所、长沙铜官窑遗址管理处联合承办。该展览是北京艺术博物馆“中国古瓷窑”系列展览的第九个，之前已经成功举办了当阳峪窑、巩义窑、邢窑、定窑、吉州窑、登封窑、耀州窑、龙泉窑展览。今年4月，为了保证展览相关工作顺利开展，艺博长沙窑项目组赴湖南长沙，洽谈展览、鉴赏展品、考察窑址，得到了湖南省博物馆等相关单位的大力支持。本人作为项目组成员有幸参加了本次考察，现将本次考察的见闻 、收获叙述如下。

 

 长沙窑窑址分布图

 

 一、本次考察所见长沙窑瓷器

本次展览的展品均来自湖南长沙窑瓷器收藏的重要公立单位，由湖南省博物馆帮助筹借联系。此次考察的重要内容之一就是鉴赏有代表性的部分展品。有幸得到湖南省博物馆李建毛副馆长和方昭远主任带领和陪同，让我们一行人对于我国唐代名窑长沙窑有了全新的、更加深刻的认识。

长沙窑的釉

釉是最基本的瓷器装饰。长沙窑的釉，是南方常见的高钙釉，釉中含有15%-20%的氧化钙。釉色丰富多样，主要有青釉、白釉、褐釉、黑釉、绿釉、蓝釉、铜红釉、茶色釉和窑变釉等，其中青釉（图1）最多。根据1983年长沙窑遗址发掘报告，出土的单色青釉占42.2%，如果加上彩绘瓷，青釉占78.3%；在1999年长沙窑遗址发掘简报中，青釉占全部装饰的81%。青釉还经常与绿釉、褐釉组合成为复合釉装饰。

红色是中国人喜爱的吉色，出现在瓷器装饰上肇始于长沙窑。长沙窑在釉色方面的最大创新和贡献当属铜红釉（图2）的创烧。铜在釉中易溶解、扩散，易于挥发，相较于铜绿釉而言，铜红釉的烧制对烧成气氛、烧成温度范围、冷却速率等均有严格的要求，成品率极低。长沙窑铜红釉数量极少，约占全部装饰的0.25%。长沙窑除了通体装饰铜红釉的器物外，还创烧了铜红釉斑和釉下铜红彩装饰。

不拘一格、大胆创新的长沙窑工匠将一种或几种釉色进行搭配使用，或复罩或拼接，创制出了美观新奇的双色釉、三色釉和双层釉等多个品种。常见的有青釉之上再施绿釉，形成蓝绿釉（图3）；或在青釉之上再施褐釉，使褐釉更加沉稳。不同色釉叠加不仅可以调制出新的釉色，而且还加厚了釉层，使器物看上去更加莹润光亮，大大提高了瓷器的品质。长沙窑施釉方式以浸釉为主，即用手抠住器物底部，将其浸入釉缸里。采用这种方法，窑工经常会在器物的底足留下指纹、指甲痕。

 

图1 唐青釉壶 湖南省博物馆藏

 

长沙窑的特色装饰

长沙窑以彩见长，最具特色的装饰手法主要包括釉下彩绘、釉上彩和模印贴花。

 

图2 唐铜红釉壶 长沙市文物考古研究所藏

 

1）釉下彩绘

唐代邢窑的白瓷和越窑的青瓷，胎质细腻、釉质莹润、釉色纯正，器型精致，为当时最高品质的瓷器。作为后起之秀的长沙窑，由于资源和制瓷工艺的限制，相比邢、越二窑，胎质较粗松，胎色普遍较深。之所以用釉下彩绘和釉上彩装饰，很大程度上是缘起于弥补胎质欠佳的缺陷。

釉下彩绘瓷是长沙窑最具特色、最主要的产品。据1983年和1999年两次考古发掘统计，长沙窑釉下彩装饰分别占41%和39.8%。长沙窑釉下彩绘装饰的工艺流程一般是，先在胎上施白色化妆土（图4）；然后用含铁、铜的矿物颜料在化妆土上作画，装饰部位常见于碗、盘等圆器的内部或者壶流下的腹部；最后罩透明青釉，经高温一次烧成。也有少数露胎彩绘，直接在胎上作画。一般以褐彩（图5）、绿彩与褐绿彩搭配使用（图6）最为常见，也有少量红彩、红褐彩、红绿彩搭配使用的（图7）。釉下彩绘的釉层较薄、釉质清亮，使釉和彩绘的图案相得益彰。

 

图4 上化妆土的半成品 长沙铜官窑遗址管理处藏

 

釉下彩绘的题材丰富多样，多取材于本土的自然、人文、异域文化和宗教文化，主要包括植物纹（图8）、动物纹（图9）、山水纹（图10）、人物纹（图11）、异域题材（图12）、宗教题材（图13）、诗词书法等。根据1983年长沙窑遗址发掘报告统计，釉下彩绘的动、植物纹样最多，花草纹样有735件，动物纹样205件，以鸟类为主，另外还有摩羯、龙、狮子、羊等。从以上统计可以看出，花鸟是长沙窑釉下彩绘的最主要题材，这与窑场所处的地理环境密切相关。唐代长沙窑场多分布在石潴湖边，毗邻湘江，植被茂密、鸟语花香，优越的自然环境为窑工提供了取之不尽的绘画素材。从表现形式来看，有写意，也有兼工带写。窑工笔下的花鸟简练、率性，栩栩如生，精妙者（图14）与同时代绢本作品难分伯仲，甚至更为灵动、更有生命力。当我们面对这些一千多年前的器物时，没有感到隔阂和疏远，更多的是一种基于对自然和生活热爱的情感上的共鸣。

长沙窑最早将书法运用于瓷器装饰，多见于壶流下的腹部、碗心、盘心、枕面等（图15）。书体多为行书、草书或楷体。书法雄健洒脱，遒劲有力。岳州窑也有诗文装饰的器物，不过与长沙窑的毛笔书写不同，岳州窑是刻画。据统计长沙窑瓷器上的诗文有120余首，内容涉及当时社会的方方面面，饮酒、品茶、人情、社会风俗、名诗警句，等等。

 

图3 唐蓝绿釉壶 湖南省博物馆藏

 

2）釉上彩

长沙窑的釉上彩（图16）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彩料，而是高温彩釉，属于釉装饰的范畴，与明清的釉上彩不同。长沙窑的釉上彩产品丰富多样，常见的有青釉褐彩、绿彩、红彩、斑彩、白釉绿彩等。装饰手法一般是在青釉、白釉之上点、刷、淋、绘其他色釉。彩釉大多呈点状、条状或块状，突起较为明显，易融合、流淌、聚集。

 

图5 唐青釉褐彩垂钓人物纹壶 长沙博物馆藏

 

3）模印贴花

除了彩绘、彩釉装饰外，长沙窑还有丰富的胎装饰手段，如贴花、刻花、划花、印花、捏塑、堆塑、镂空等。其中以模印贴花（图17）最为成熟，最具艺术魅力，多装饰于壶流、系的下部，罐肩或盒面等处。特别是褐斑模印贴花（图18）壶在唐代众多的瓷器产品中独树一帜，几成长沙窑的代名词。贴花题材有域外植物、动物、乐舞胡人等，多包含域外文化因素（图19），如粟特、佛教、伊斯兰文化等。模印贴花装饰技法借鉴于金银器的捶揲和局部鎏金工艺，这一技法应来自于北方窑场，邢窑、巩义窑都有成熟的模印贴花产品。模印贴花之上再涂刷褐斑，则是长沙窑在继承、学习基础上的创新。  

李晔 北京艺术博物馆馆员

 （未完，全文请查阅《艺术》杂志2016年第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