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交所：沉迷在资本盛宴中的醉客

积蓄了十多年能量的收藏界为资本大开闸门。一切不出所料，大大小小的民间资本为文交所的出现而雀跃。在资金的快速而强烈冲击下，文交所俨然成了资本盛宴中的醉客。盛宴中，大都都High，似乎监管者、被监管者，酒量大者、小者，都疯癫起来了。

经济学家经常用“宴会高潮时，酒杯却被拿走”的比喻形容谨慎的货币政策。在今天货币多发的市场内，很多人被货币灌得酩酊大醉。这些“酒鬼们”醉眼朦胧地瞪着桌上的酒杯，仿佛看着自己热恋的情人。他们不能再喝了，但是，谁来取走他们桌上的酒杯呢？那些多余的货币，谁来拿走呢？　　

如果中国股市继续不振，债市还是难以形成相当的规模，国资所在的垄断领域依旧不放开，民营资本继续难以进入，那么各种富余的资金，不在“粮市”就在“文市”，势必要狂欢的“酒鬼们”大都百炼成仙，转战四方——他们炒完黄金，炒菜篮子，再炒奢侈品，最后炒艺术。　　

艺术品有很多种炒法。人文的科技作品在中小板和创业板上挂得不少，但“酒鬼们”不炒。欧美拍卖行模式，他们觉得不过瘾。他们执意要采用股市“爆炒”的方式。于是，文交所横空出世。积蓄了十多年能量的收藏界为资本大开闸门。一切不出所料，大大小小的民间资本为文交所的出现而雀跃。在资金的快速而强烈冲击下，文交所俨然成了资本盛宴中的醉客。他们想，现在我们也金融创新了，过去西方搞了一个证交所、期交所，什么纳斯达克，我们现在搞一个文交所，哪里是佳士得可以比拟的？　　

显然，中央政府对于时下文交所这个创新还没有拿定如何管制的主意。借此空档，这个行业的分管者从群众的热情中看到了投资的欲望。文交所，集中了货币，嫁接了资本和艺术，真乃一杯好酒。于是，分管者们绅士般地举起了酒杯，宴会在温柔的微笑里拉开序幕。

第一醉客：天津文交所

2011年3月11日，对于天津文化艺术品交易所的投资者来说是个好日子。中国记者们广泛地报道了他们的这场饕餮盛宴。

第一批上市交易的两件藏品《黄河咆哮》、《燕塞秋》在短短不到30个交易日内，成交价格已经由最初的1元最高时分别涨至10.12元、10元，两件艺术品的净投资回报率超过了900%。

文交所进行的艺术品份额化交易，具体是指将文化艺术品等额拆分，拆分后按份额享有的所有权公开上市交易，借用交易所的电子交易平台进行T+0交易，文交所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内，从最初的300户发展到47860户。指定的招商银行金卡的开户规定，客户必须存有5

万元现金，才能具备开卡资格。据说投资者大都来自北京、江苏、宁波、温州、四川等地，大致可为三类：经营艺术品收藏的机构投资者、艺术品收藏者、期货或者股票投资者。第一类投资者不仅参与艺术品投资及拍卖等交易，而且可以通过参与市场的交易，遇见值得购买的艺术品时，可以进行要约收购；第二类艺术品收藏者参与市场具有双重属性，他们既是市场的投资者，同时也可能会成为新品种上市标的的提供者；第三类是市场追逐者，只会频繁地追涨杀跌。　　

艺术品份额交易与股票交易的诸多规定和操作如出一辙：艺术品上市有一套规范的流程；一般资产交易所的风险规避措施，如涨跌幅限制、停盘复盘制度、大户报告制度等，文交所都有所规定；股市用到的K线和技术指标，同样也在艺术品份额交易中适用；标的物可以根据投资者要求退市……　

种种设计不可谓不细致，但笔者对此依然充满疑问。笔者早先在设计技术交易所曾遇到这样的困惑：对于一件不可分割的技术，由于它不是独立的法人，如果不能公共信托保管，一定要分割，那么如何分割呢？不能分割，如何退市呢？如果协商不成，继续下去保管如何办呢？最后如果还得拍卖的话，交易价格如何保证呢？

此外，文交所到底是平台，还是可经营的法人实体？对于文交所其信用分配具有全国性影响，到底由中央还是由地方监管、审批？交易所股东构成、资本金足额不明晰，对于交易所抵抗风险如何把握？对于不可分割的物权，上面所说的分割问题，实质涉及到对于交易标的物的标准化如何规范的问题。是不是像纸黄金一样来个账面单位呢？一些大的媒体还注意到文交所的保证金归属和管理权之间的模糊，可能演变为“变相吸收公众存款”的争议？这些文化艺术品或许在10年甚至20年后才会公开拍卖，除去期间为数不多的管理费用，对于集聚过来的这笔资金长期沉淀的投资收益，如何分配管理？对于文交所艺术品保真要求，还没有完善的法规，对于类似IPO的询价也没有机制……尽管问题重重，天津文交所依然成为政策的“特保儿”——天津文交所于2009年9月17日在天津滨海新区于家堡金融区正式成立公司，项目被纳入天津市2009年金融创新改革20项重点工程之一。这位醉客在不少法规模糊地带徘徊，似乎还享受一定的法外治权。难怪它有恃无恐，一醉方休。

第二醉客：深圳文交所

对于第一位醉客，特色是艺术品交易。第二位醉客似乎十八般武艺齐上阵，特色是基金设计。　　

2010年3月成立的深圳文交所，在过去一年间，征集入库１万多个文化产业投融资项目，其中挂牌项目800多个，吸引机构会员超过600家，其中金融机构、投资机构和国际买家超过500家。　　

与此同时，深圳文交所还设立了文化产业投资基金服务中心，“一站式”为各文化产业基金及有意愿新设立、新发起文化基金的资本机构提供专业服务。目前文交所已在场内发起成立了两只额度25亿元的国粹红钻文化基金和国色佳诚文化基金。同时，还直接导入了其他10只文化产业基金和艺术品投资基金入场，定向在深圳文交所的聚集，为文化产权交易奠定了一些资本基础。

　　深圳文交所充分利用了具有全国品牌的文博会。据说会议期间，深圳文交所连续举办6个系列主题活动，分别为“投融资成交签约仪式暨文化项目路演推介会”及“文化资本对接会”、“文化资本之夜”、“文化产业投融资与资本运营交流会”、“国际新媒体短片交易推荐会”。

　　深圳文交所通过场内定投的艺术品私募基金等手段，使之运营并能实行盈利。经其牵线搭桥，推动波特连锁商业机构和东方华夏文化遗产保护中心签署合作协议，在全国开展非物质文化遗产系列商品及衍生品的市场营销。它针对各省市的文化产业招商项目，组织了近300家PE、银行、投行、风投等各类资本机构对接，并为黑龙江等地举办专场。　　

通过艺术品集保、鉴定评估、场内艺术品私募基金的发起募集与定投、信托、保险、租赁、策展、授权及衍生服务等方式，激活艺术品的流通性与变现性，使深圳文交所成为一个为艺术收藏品提供金融创新服务的交易平台。　　

深圳文交所着力打造“艺术银行”模式，文交所针对文化艺术品所设计的专项服务手段，其宗旨是通过集保、鉴定评估、场内艺术品私募基金的发起与聚集、信托、质押、保险、租赁、交易、策展、授权及衍生服务等方式，激活艺术品的流通性与变现性，最大限度的促进艺术品投资与收藏，有效的实现艺术品的价值最大化。　　

这位醉客虽然没有同天津文交所一样直接引用份额化交易，但是会员制模式、基金、私募、衍生品交易等则是其闪光点。似乎主要是交易项目，但是还是比较综合。

第三醉客：郑州文交所

第三醉客的特点是从事古董古玩的份额化交易。2011年4月中旬，《郑州文化艺术品交易所暂行管理办法》获批，在《办法》中定义的市场参与者有艺术品持有人、会员投资人、推荐商、经纪商等。推荐商寻找并协助艺术品持有人进行艺术品份额销售。“艺民”在投资艺术品份额交易前，必须到经纪商那里开户。开户前，“艺民”还必须签合同成为文交所的会员。河南全省有国家级文化产业示范园区1家、示范基地7家，通过国家认定的动漫企业6家。但是，由于河南省绝大多数文化企业小、弱、散，文化企业融资难问题成为制约文化产业发展的瓶颈之一。文交所成立后，据说河南的钧瓷、汝瓷、汴绣、朱仙镇木版年画、南阳独山玉等这些河南独有的文化产品，都将在文交所上市。

郑州文交所的上市流程是，资产包发行人提出申请、文物部门进行售前审批、鉴定评估、上市审核委员会审核、保险公司承保、发行人对拟上市艺术品进行路演、博物馆托管、承销商进场发行。承销商进场发行审核鉴定由具备公信力的机构做出，定价则由艺术品所有人、专业鉴定机构、交易所和艺术品份额承销商共同拟定。　　

郑州文交所的交易方式则与股市类似，采取电子方式、连续交易、撮合成交等，实现文化艺术品现货的“份额化”和“电子化”交易。在“份额化”交易模式下，投资者可以随着价格的波动竞买、竞卖。文交所还与保险公司合作，对发行上市的艺术品进行保险，并引入第三方公证程序，对艺术品发行上市关键环节进行公证。　　

河南省政府的监管似乎走在其他几家前面。河南省政府金融办对郑州文交所文物份额交易、产品来源、会员投资人资格等五个方面提出了要求，还对托管银行资格、佣金以及税收等进行了要求。

门外客看三醉客

很多国人毫不吝啬地把华尔街想象成觊觎自己财富的变相强盗，如果他们真是强盗的话，必定会喜欢文交所的纷乱景象。

笔者不喜欢强盗，禁不住想提醒三醉客，以及监管者和醉生梦死的追随者们。第一，赌无疑对经济不好，对于家庭、社会、个人也不好，但中国人为什么喜欢赌？一是大多数中国人没有受到宗教的规劝，二是没有小赌怡情的引导，三是没有其他投资渠道，四是没有基本的社保，贪财心理太重，五是别人都暴富，自己攀比也希望一夜暴富。中国遍地文交所，目前据说除了以上三家外，还有上海、福建、湖北、江苏、浙江等都在筹建。其实这违反了金融集约化的特性，集散高度的集约化是金融中心的核心。

第二，能够在拍卖场与收藏市场获得认可的一流画家不可能把画作拿到文交所进行拍卖。进入市场的主流群体基本可以确定，大都是习惯于在泡沫中生存、追逐T+0交易的风险投资者，他们将吞噬抵挡不住诱惑入市的普通投资者。

第三，进入文交所的，交易所与代理商为了中间费用必然提高估价，鼓励市场炒作。高估值只是疯狂的开始，庞氏骗局的连环套正在形成。

第四，对于交易所模式，其实是分配信用的一个现代工具，在中国高科技、三农、社保等基础设施还没有完善前，有限的信用不能乱发，任意超支，或者不统一规划，都会影响实体经济的建设，而且信用分散对于国际金融中心的建设难以形成拳头。

第五，对于时下的文交所，一可鼓励特色，二要主张封闭，三是鼓励多种形式的探索，四是鼓励联合兼并，也许这符合事物发展规律。从资本、金融天生具有强烈的集散功能角度而言，鼓励兼并和重组，才能更好地配置资源、发现价格、规范管理、协调秩序、实现差序化地集约化。

第六，目前人人都认为中央政府没有出手，没有管理，就等于是默认，于是大家都想上，几乎是家家希望建一个赌场，中央政府必须迅速明确正确的指导思想。

第七，对于是否集中到上海，这是一个市场自然选择过程，人为的规定难以服众，需要鼓励竞争。20世纪20-30年代，上海的电影、出版、演艺等曾经很辉煌。当年上海是开放的租界，机制最灵活。近年来，上海国家动漫游戏产权交易中心是特色，已有500个左右项目进入了产权交易流程，10%来自海外，主要是来自日本、韩国的动漫类、演艺类项目。

第八，对于目前一拥而上的乱局，其实背后也有个尊重知识产权的问题，一个没有尊重首创精神的市场，可能热闹，但是背后更多的是纷乱。份额交易办法，如果是天交所首创，那么后来者就要尊重。只有这种真正的尊重，才会有更多的创新，同时也会避免更多的纷乱。其实早在1994年笔者就把份额交易办法用到当时准备成立的科技交易所，记得那时第三证券交易所没有批设下来，于是提出了科技交易份额化的设想，当时国家科委、体改委还联合下文，希望在全国构建10家左右的技术交易所，然而当时市面上流动资金短缺，加上部门主管权之争，不了了之。

2005年笔者在香港出版的《金融中心学》中，专门描述了知识产权交易所的方案。对于交易办法，从知识产权的角度，尽管不易有产权保护，但是起码要尊重在先权，比如提及、引用要尽可能规范些，金融创新、知识创新，不单需要知识产权法的严格执行，还需要人们在习惯上、在素养上对于知识和知识人，要有深刻的尊重。

盛宴中，大家都High，似乎监管者、被监管者，酒量大者、小者，都疯癫起来了。我们这些屋外的人，流露出些许酸酸的善意，他们能不能听得到，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