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功自叙学画缘由

启功周岁丧父，生第四岁，与先母随先曾祖侨寓河北易县，先姑母以方块小纸各书一字俗称“字号”者为课。是为识字之始。第十岁后，先曾祖逝世，翌年先祖逝世，卖宅抵旧债，家业遂破。北洋政府动荡不宁，文人职业毫无保障，戚友长辈相谈论，每举“家有千金，不如一艺在身”之俗谚；功又见先祖擅画山水，曾有巨幛悬于先祖座侧，先祖亦时取功所持小扇，信手为写花竹于上。功私心羡慕，愿年长之后做一画家。

先祖既逝，功母子及未嫁之胞姑生计无着。先祖之科举门人为谋划生活费用，随分入小学、中学，同时附于世好之家塾，从吴县戴绥之先生读文史词章。以志好学画，乃拜宛平贾羲民先生学画，又由贾师作书介绍于山阴吴镜汀先生学画，因往来于两先生之门，既习画艺，又闻鉴别古书画之议论。画艺之基础，实自此际初筑基础。

第廿二岁由江安傅藏园老人介绍受教于新会陈援庵先生之门。旋丁抗战，虽在大学授课，而物价时涨，工薪不足赡生计，乃以画易米，可佐月入三一而强。昔罗两峰有印日“画梅易米”，功亦拟刊“画山易米”，以志卖画以供菽水之需，其时画艺实未有成。今观少作，每欲夺而焚之，当日未敢擅刻而妄钤，回顾未始非虚怀慎计。而昔时职业有托，皆念励耘先师，而菽水补益，则不能不念授画先生之教也。

（柴剑虹据手稿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