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苦禅题画录（节选）

当代国人沉浸在手机短信、微信平台之中，每日各种新闻爆料，点评多多，其中不乏出类拔萃的短文。如对此类短文归类，当属传统范畴的语录体或笔记体。

李苦禅先生很喜爱古人的笔记体著作，他的案头经常放着一部《世说新语》，书中文字虽是片言只语，并无长篇大论，但令人信服，颇具人生哲理，文风自由，留下不少脍炙人口的典故，发人深省，流传了一千几百年，影响深广。从苦禅先生一生的题画文字和授课语言的风格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他与“笔记体”文风的缘分。

苦禅先生爱读书，恩师白石老人称赞他“廿七华年好读书”（《白石诗草二卷》），博览群众是写好“笔记体”点睛之笔的雄厚基础。

苦禅先生有“书至画为高度，画为书至极则”的精论，一生对书法的研究颇深，进而在他作画灵感来临之时，将即兴的感悟题写在自己的作品上面，纯然手迹，确是独具特色的书法艺术，也是他的一种独特风格的笔记体著作。为了便于读者对苦禅先生题画录的理解，笔者写了部分按语，并安排了部分插图。

四条屏（栖鹰、八哥、雄鸡、荷鹭） 135厘米×34厘米×4 1939年 

1939年作

① 雄鹰

② 八哥 1939年作(地下抗战岁月作)

[ 按 ] 北平沦陷于日寇的岁月，苦禅先生参加了地下抗战工作，以卖画筹集工作费用。曾有银号定此同样题材的四条屏十多套，作礼品之用。然而苦禅先生为保持作画的艺术灵性不愿大量重复一种画稿，当时只为抗战救国才应下了这批“订货”。他说“国难当头，还讲什么艺术灵性？爱国第一，救国第一呀！”在他晚年又见到并买回了当年所作的这些四条屏中的一套，往事历历，涌上心头，感慨万千。至今已发现此四条屏尚有两套半存世。

③ 雄鸡

④ 荷鹭 1939年作

雄 鹰 [ 款识 ] 之一 励公。

红梅八哥 [ 款识 ] 之二 励公写。

雄 鸡 [ 款识 ] 之三 励公作。

荷 鹭 [ 款识 ] 之四 励公写。

 

丑官图 80厘米×49厘米 1947年

1947年作

[ 款识 ] 千里来做官，意的在何焉？无非黄金与美人，余外清风及云烟。漫画戏题，一笑一噱。禅戏墨。三十年前戏作。曾观戏有扮污吏者，归写之。八十叟又题。

[ 按 ] 昔日齐白石曾画丑官不倒翁，并题诗以讽刺鱼肉人民的贪官污吏。苦禅先生亦效恩师用意，以戏中丑官配以“定场诗”，大草题之。意在讽刺那帮“中央大员”借抗战胜利接收抄没日伪“敌产”之机，大肆中饱私囊，当年老百姓诅咒“接收大员”为 “劫收大员”。苦禅先生见此情景，对“大员们”大失所望，一日酒后，疾笔作此。

墨菜逸品 136厘米×69厘米 1959年

1959年作

[ 款识 ] 鱼有腥多肉有膻，虞郎滋味正相便。闲步小园摘新蔬，饱向松窗塌上眠。五九年禅草。

[ 按 ] 此诗系古人所作，苦禅先生颇赏其冲淡雅逸之情趣，多题之于蔬菜题材之作。“五九年”即公元1959年。“草” 系古人所谓“逸笔草草”之意，并非自谦“草率”之意，书画臻此境界即儒典所云“不思而得，不勉而中，从容中道”，苦禅先生谓之“逸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