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骥奔腾——怀念先辈戏剧家周信芳

周信芳便装照

谭富英、马连良、张君秋和裘盛戎祝贺周信芳演出成功

戏剧界向有“南麒北马关外唐”之说，这是指江南海派麒麟童，北方京派马连良，关外的，也就是东北的唐韵笙，三大名宿。他们虽然都是须生演员，但表演上却各有千秋。

麒麟童原名周士楚，字信芳， 1895年1月14日生于江苏淮阴，祖籍浙江宁波的慈溪。他祖上原为官宦人家，家道中落后，其父周慰堂喜好京剧，下海演戏，傍其母许桂先，唱二旦。周信芳从小跟着戏班跑码头，转戏园子，天天看戏，耳濡目染久了，举手能拉“山膀”，抬腿能翻“虎跳”，张嘴能唱《文昭关》的“一轮明月照窗前……，”父亲见儿子爱戏，就在他五岁的时候，让他拜在江南名角，文武老生陈长兴的门下，老师教的开蒙戏是《黄金台》，接着他又学了《打渔杀家》、《一捧雪》等老生戏，之后又向北派老生名家王九龄的大弟子王玉芳学了一些文武老生戏。老师们的严格要求，为周信芳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使他以后就像麒骥那样奔腾在华夏菊坛的大道上，成了“南派”京剧的领军人物，创立了独树一帜，别具风格的“麒派”艺术。

几易其名

当时杭州的京剧舞台上，经常有孩子们演出的大戏，美其名曰“小童串”。父亲见儿子学戏有成，何不登台演练演练，小信芳当时虚年七岁，故取艺名“七龄童”，演了一出《黄金台》，初登舞台，一炮打响，大获全胜。著名老生小孟七演《铁莲花》，找他演娃娃生。故事是写宋代刘子忠误伤人命，其弟替死，子忠感弟之情，抚养其子定生，但子忠妻马氏虐待定生，严寒之时令定生穿单衣扫雪，子忠怒斥马氏，马氏用铁莲花压死子忠，反诬定生所为，包拯审清冤案，将马氏处以极刑。小信芳饰演定生惟妙惟肖，扫雪时的“吊毛”博得满堂彩。之后，他与诸多名家如孙菊仙、李春利、林颦卿等合作，边演出边学戏，艺业大进，易名“万年青”。后来他加入了南派武生创始人李春来组建的春仙社，再改艺名“时运奎”。

1906年，“红生泰斗”艺名三麻子的老演员王鸿寿看过他演的《朱痕记》后，非常喜欢这个功底深厚，善演人物的小后生，就提出要带他去巡回演出。周蔚堂自然是喜出望外，能跟着这样的大方之家，当然是他的福气，忙命小信芳叩头谢恩，进了三麻子主持的蓉华班，演的第一出是时装戏《杀子报》，写光绪年间孀妇徐氏与和尚纳云私通，其子官保斥母不洁，被碎尸灭迹。官宝托兆塾师曾微，曾微告官，州官微服卜者，察明真情，逮捕徐氏、纳云归案。三麻子饰州官，小信芳饰官保，“托兆”一折演得声泪俱下，感情逼真，活灵活现。自此，他就跟着三麻子走南闯北，虽然年纪小，但也算是正式演员了，还给他开了每月六十块钱的包银。再回上海演出时，周父觉得观众熟识“七龄童”，但小信芳时已十二岁，改作“七灵童”，谁知写海报时，持笔者却误听而误写成“麒麟童”，因演出成功，声誉大震。麒麟是古代传说中象征吉庆祥瑞的动物，周信芳无意中竟得此响亮动听的艺名，后来果然吉祥如意，红遍大江南北。

搭班唱戏

过去学戏，讲究“口传心受”，师父一招一式一字一腔的教，徒弟照葫芦画瓢地学，这叫“以师带徒”的学习方法，学成了可成角儿，学不成只能半途而废另操它业。然而台上须要更多的是“傍角儿”的群众演员，随之出现了批量培养演员的“科班”，尖子生可以成“角儿”，条件差点的演二、三路配角，再不行就跑“龙套”，演车、船、店、脚、衙等小角色，有音乐天才的学“文武场”，当乐队演员。这些人的食衣住行全由班主负责。同时还可以接待名师的高足或自学成才的小票友。周信芳因自幼生活在江南的小戏班里，经常漂泊在水乡的集镇码头上，听的、看的、学的、演的也多为“南派”戏。其父周慰堂毕竟是京剧老演员，他心里明白，北京是京剧的策源地，可谓龙虎风云，群英荟萃，若要攀登京剧艺术高峰，必须去北京深造，就将其送到北京的“喜连成科班”（“富连成科班”前身）“搭班唱戏”，实际上与科班学员差不多，同样的起早练功，上午同时学戏，下午一起演出，晚上共同排戏。与他同时搭班的还有梅兰芳、贯大元、林树森、姚佩兰等。

麒麟童搭班后的三天打炮戏是《定军山》，《翠屏山》和《戏迷传》。他演的《戏迷传》倍受欢迎，此戏严格说不算戏，既无情节，也没人物，只是写一个戏迷，见到人遇到事，张嘴就唱，时而《四郎探母》里的{西皮}，时而《捉放曹》里的{二黄}，甚至还来几句《翠屏山》里的梆子腔、《挑滑车》里的昆山调，中间还许唱两句浙江越剧，哼几声江苏淮剧，高了兴还许走个“漫子”，翻个“虎跳”，真可谓“文武昆乱不挡”，北京还没见过这么多才多艺的好后生，自然是喜爱有加，推崇倍至。最为脍炙人口的当属与梅兰芳合作的《九更天》，此戏又名《马义救主》，是一出奇冤公案戏，主人受无头冤案所累，马义欲救主，但必须找到人头，方可复审，无奈只好劝说女儿献出人头，为主人洗冤。周信芳饰马义，梅兰芳饰马女，二人相对畅叙衷情，演者凄厉悲愤，观者动容隐泣击掌叫绝，自此不胫而走，剧坛内外都知道富连成科班来了两位善于搧情的耀眼童星。广和楼上座率急聚上升，红火异常。可惜好景不长，1908年11月14、15日，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相继离世，大举国丧，停止一切娱乐活动，周信芳忍痛离京，开始闯荡北国。

1909年，搭入男派名伶吕月樵主持的忠和班，与坤旦金月梅合作创演了许多新戏，如《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刘元普双生贵子》、《吕大浪还金完骨肉》、《好心感动天和地》、《宋金郎团圆破毡笠》、《陈御使巧合金钗》等剧目，无疑这为他以后编演新戏打下了基础。后来他又继续往北走，直到最北边的海参威、双城子。1912年他才返回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