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身漫苑尽芳花

2012年，缪印堂先生荣获科学传播人盛典“年度传播人物”奖

上世纪末的秋天，我有幸和著名漫画家缪印堂先生同游西欧六国，在法国塞纳河的游船上、在沿着亚平宁山脉驰往意大利佛罗伦萨的大巴上，我不断倾听着他在人生旅程中的奋斗和追求，使我怀着对他深深的敬意感悟着漫画艺术的真谛。后来我又读过他的《我的漫画生活》一书，使我重温了他从艺的心迹。缪老是一位热爱生命、热爱生活、热爱艺术，人生很有价值且有诸多贡献的著名漫画家，他充实的一生令人尊敬。透过一幅幅精湛的漫画和字里行间娓娓道来的真情，我们仿佛看到一棵枝头挂满了硕果的大树，成熟的果实沉甸甸地垂向地表，呈现着饱满光华的神态。
一切艺术源于人的心灵，出自心灵对生活的反映。上世纪80年代，我们举办第二届甘肃省漫画展览时，专门邀请缪老来兰州指导和讲学。在这西北高原上，他在认真观看了大家的作品后，特别语重心长地强调：要让漫画作品产生深度的感染力，要让作品使人震撼，作者就必须要关注人生、关注社会、关注生活，才能寻找到更适合表达自己心态的艺术语言。他列举漫画前辈丰子恺先生作品的精髓，就是在平淡中求真、求美、求趣。生活是平常的、平凡的，生活中的情趣要靠深入发掘，把它们提炼、集中、加工，这就是艺术家的任务。不能简单地从别人的作品中去发掘题材，凡不是从切身感受而是从真空思维中得来的作品是没有生命力的。他常告诉我们，漫画是画思想的，既不能重复自己更不能重复别人。不要用别人的发现代替自己的发现。在他的影响下，甘肃的漫画作者更加注重贴近生活，观察生活，从根本上提高了创作水平，从而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在我印象里缪老视时间的宝贵如生命。他非常珍惜时光，充分利用时间。我还清晰地记得在瑞士阿尔卑斯山顶的钟表专卖店里，他异常激动地购买木雕小挂钟的兴奋情景。他说在他家里，每间屋里都有钟表，连厨房、洗手间都放有小台钟。他幽默地说他的时间不能按“日”来消费，而是按“小时”来使用。在缪老的画集里有一幅漫画，画了一页空白的白纸：他惋惜地说“文革”的10年浩劫中他没有能创作一张漫画，只好交“白卷”。然而，“文革”以后重握画笔，他像火山积蓄了大量的潜能，一旦爆发，势不可挡，他要挽回痛失的黄金10年。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他的创作进入了高峰期，仅7年的时间创作的漫画、插图、连环画就有2000幅以上多么感人的情结。他带着倾心的激情在把握现实、把握自己心中不断追寻的理想之梦！
缪老是学而不厌、诲人不倦的长者。我发现不论是他来兰州时或是我们结伴同游欧洲城市，他最大的嗜好是找书店，买书、读书。他像海绵一样吸纳知识。他常说漫画家应该是一个通才，是一个“杂家”。艺术之间是相通的，漫画家应该尽可能地了解、懂得更多的东西。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生活工作的多变和艺术的多方面接触，对他的漫画事业来说也是一种积累、一种收获。他在《民间文学》工作时，接触民间美术形式比较多；在中国美术馆工作时，接触到大量中国名画。通过耳濡目染，艺术见识的积累和多种创作手段的实践，逐渐丰富了他的漫画造型，许多作品中可以看到中国传统文化和民间艺术的影子。认知了艺术创作上的包容性和兼容性，便有了书中一幅幅脱去浮气、俗气的佳作。
品读他的作品如嚼橄榄，意味隽永，许多闪光的思想照亮读者的心灵。缪老从近半个世纪的艺术实践中，愈来愈感到漫画领域的广阔，愈感到漫画作者责任的重大，也愈感到自己的不足。还有不少处女地需要我们去开拓、去播种、去实验。如是他学会了发现、学会了思考，更学会了选择。他感到漫画除了承载讽刺和幽默，也可以承载知识。特别认为漫画艺术可以和科学结合，因为科学需要想象，漫画也需要想象，它们有相互结合的内因。过去别人往往认为漫画只是报刊杂志的宣传手段、评论手段或娱乐手段，而没有看到它还具有传播科学知识和传播科学思想的功能。漫画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分不开，随着社会的繁荣稳定，漫画的多功能、多形式、多品种发展起来了，科学漫画也应运而生、大有可为了。如是，这一位富有创造性的艺术家，进入科普创作研究所以后，他的创作又迎来了金色的秋季。有了内心的真实表达，就有了个性的充分发挥，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发展之路。好像一个勇猛的战士，找到了发挥自己火力的阵地，斗志昂扬、奋勇向前。
这位“不想做官，只想做事”的艺术家，率真而言、率性而为，不作秀也不作派，颇有点“禅心如雪”。在这个多媒体的时代，为了给科学漫画插上翅膀，他提出改变过去那种“一稿不能多用”的陈旧观念。科学、艺术都是一种“资源”，好的艺术应该为全人类所共享。有了“资源共享”意识，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扩大传播范围。“共享”是目的，“传播”是手段。如是他把科普展览漫画编成挂图印刷发送，等于“克隆”成近百个小型展览在全国传播。时代在发展、技术在更新，后来，他又策划将“全国科学漫画、连环画、插图大展”中的画稿，采用了光盘刻录技术制成光盘，把漫画宣传由报刊扩大到电视动画、电脑网络，产生了更好的效果。他为我们不再拘泥于原有的传播媒体，利用多种现代媒体传播漫画艺术做出了新贡献。 他认为漫画家不能只关心漫画创作，还应该关注漫画的传播和传承。
深厚的艺术造谐，丰富的文化修养，崇高的人格品德，使这位年迈的漫画家晚年更得到了大众的敬重。既然把漫画不仅当作职业而要当作事业来献身，他的思考更深入了。通过与国外漫画界的接触，他提出应该走“大漫画”的路子。认为动漫本是一家，不必分得那么清楚，艺术往往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合作相互造势，“有容乃大”确有其深远的哲理。他提出要对漫画进行再认识，漫画艺术深不可测，不可限量，漫画艺术的内涵和外延都需要我们深入探求开拓，从漫画的功能、品种、对象、创作方法到传播方式都值得我们去再认识，这样才能解放我们的思想，拓宽漫画的道路，更充分地发挥漫画艺术的魅力。
事业是要后继有人的。缪老以他生活的阅历、艺术的实践，志存高远，他还想到了让漫画走进校园和课堂。退休后，他除了继续关注科学漫画的创作和传播外，更从心底关注儿童漫画的发展。他在给我的书信中，情深意切地谈到培养人的创造性应该从儿童时期抓起。他认为漫画中有世界、有生活、有思想、有方法、有智慧还有幽默，这些都是有益青少年的“多种维生素”。漫画不仅可以开发智力，更可以培育他们的品德。此外他还想利用不多的精力在水墨漫画上做点探索。
人生如画、生活如歌。缪老用他的艺术人生和漫画精品谱写了动人的乐章。然而，正如他对我们所言，为了漫画事业的拓宽和发展，这首乐曲就“没有休止符”。他要用人生之笔继续描绘自己、塑造自己。他面对未来宁静而淡泊，乐观而从容，厚积于胸中的艺术才情，伴随着对生活和艺术的隽永之爱、赤子之情，还将不停地喷涌。

苏朗  中国美术家协会漫画艺术委员会委员、甘肃美术家协会漫画艺术委员会艺术顾问